一件专利，历经十几次专利权无效宣告而岿然不倒，坐收数亿元专利许可费，拿下中国专利金奖，撑起一家上市公司，这样的记录或许很难再被刷新。这件移动存储领域的基础性专利——“99专利”，在2019年11月14日，其刀光剑影的一生迎来了封刀挂剑的时刻，但它曾经以一敌百横扫千军的无上荣光不会就此黯晦消沉。对于手握利刃“出道即巅峰”的“99专利”拥有者，质疑之声从未停歇，但其堪称教科书级别的专利策略依然值得被后人视若圭臬。
一招鲜吃遍天的荣光
U盘一度是大家学习、工作中不可或缺的必备品，然而很少有人意识到，“U盘”并不是一个产品名称，而是深圳市朗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朗科公司）注册的闪存盘商标。
时间回到1998年，朗科公司创始人邓国顺、成晓华研发出了一种全电子式闪存外存储方法及其装置，并于1999年11月14日向国家知识产权局提交了一件名为“用于数据处理系统的快闪电子是外存储方式及其装置”的专利申请，2002年7月24日获得授权（专利号：ZL99117225.6），业内称作“99专利”。随后，朗科公司分别向美国、欧洲、日本等国家和地区提交了相关专利申请。2004年12月7日，“99专利”的同族专利在美国获得授权（美国专利号：US6829672），这是中国计算机存储企业在美国拥有的第一件全球基础性发明专利。
相比之前的软盘，“99专利”技术生产的闪存盘具有容量大、存取速度快、体积小、即插即用、不易损坏等优点，填补了计算机移动存储领域的技术空白。“99专利”也因此成为闪存盘、闪存MP3及其他闪存移动数码产品的核心和基础专利，对于闪存技术的应用发展起到了开创性作用，但同时也为后来者设置了技术壁垒。
朗科公司深谙“99专利”具有的市场和经济价值，自2002年起，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跑酷拾金币”的专利诉讼大战。通过实施专利维权战略，朗科公司针对未经许可使用专利技术的公司，发起一系列专利诉讼。以色列M-Systems，美国PNY、金士顿、美光，日本索尼、东芝，国内华旗、阿里巴巴、农业银行、国迈科技等公司均成为朗科公司的专利狙击目标。在专利战中，朗科公司屡战屡胜，所向披靡。可以说，朗科公司的发展史也是一部专利维权诉讼史。
一招鲜吃遍天，朗科公司凭借“99专利”这棵“摇钱树”，从2006年至2019年上半年，将近3亿元的专利授权许可费收入囊中。2019年上半年营业收入达4.62909286亿元，其中专利授权许可收入1614.0167万元，占总营收的3.49%；产品销售的营业收入共计4.23658508亿元，占总营收的91.52%。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上半年朗科公司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3284.0312万元，在营收中高达91.52%的闪存应用产品、移动存储产品、闪存控制芯片及其他这三类产品分别的毛利率低至6.88%、9.99%、7.13%，而专利授权许可收入的毛利率为100%，也就是说专利授权许可带来的收益在朗科公司的净利润中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49.14%）。
虽然对朗科公司“靠诉讼发家”“吃老本”的质疑之声不绝于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朗科公司在专利方面有着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
深圳中一联合知识产权代理有限公司研究院分析组负责人唐佳芝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朗科公司在申请之初就进行了较完善的专利布局计划，包括专利的保护范围、专利布局区域、专利类型等。此外，朗科公司的诉讼策略也堪称教科书级别。朗科公司先是诉称华旗公司侵犯其专利权，请求诉前禁令、要求赔偿巨额损失，经过第一轮的无效和侵权的挑战后，再火力全开向全球各大公司提起专利诉讼，对于国内则是通过调解，或自行和解。这种针对不同类型对手采取相应策略，且先针对一家公司进行维权，成功后再全面铺开，以免一开始战线太多而应付不来。对于跨国公司在中国投资设厂，以及大量采购中国生产的零部件产品，朗科公司通过知识产权海关保护，借助国家的力量对自身的专利进行保护。
多歧路今安在的迷惘
带领朗科公司实现崛起、创收、上市的“99专利”，终究还是走到了20年保护期的尽头。“99专利”保护期限届满是否意味着此后业内再生产U盘就无需向朗科公司支付专利授权费？失去“摇钱树”的朗科公司未来该何去何从？
唐佳芝表示，对于朗科公司来说，“99专利”保护期限届满，其所涉及的技术进入公共领域，全球范围内任何人均可免费实施该专利的技术内容，朗科公司在U盘行业的领先地位可能不保。朗科公司通过该专利长时间收取索尼、金士顿等大客户的三四千万的专利许可费即将终止，这必然给朗科公司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事实上，U盘行业的竞争已进入后半场，移动存储行业本身被云存储、云计算冲击，行业业务势必会持续下降。
唐佳芝告诉记者，“99专利”虽然失效，但朗科公司仍然可以追究其他公司在该专利权有效期内的侵权行为，获取侵权赔偿，即意味着这件专利在形式上虽然到期，但其在未来几年内仍然能够通过专利侵权诉讼为朗科公司带来经济价值。另外，通过其他暂未失效的关联专利来进行维权，虽然相对而言比较困难，因为能够拿来维权的专利既要稳定，又要拥有较宽的保护范围，但未必不能尝试。
对于“99专利”到期和新技术趋势的“内忧外患”，朗科公司并非视若无睹。朗科公司在其2019年半年报中表示，公司面临专利权失效和新技术替代的风险。对于核心专利终将失效，该报告显示，公司的专利运营业务对该专利形成重大依赖，公司的主要专利以及专利池都面临失效的整体性、系统性风险。朗科公司的应对措施有：公司以核心专利为基础，在全球范围内围绕移动存储领域布局了众多的专利，形成“专利池”，使得相关产品同时受到多个专利的保护，公司在与一些重点维权目标进行谈判时，首先考虑以“专利池”而不是单个专利作为授权许可的标的。其次，公司在进行专利授权时，也考虑以从公司采购产品的方式来进行授权，将传统的专利授权模式改变为产品端的商业合作，以减少对专利的依赖。此外，公司正在努力挖掘现有专利的潜力，争取将现有专利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但公司目前尚未找到有效方法从根本上应对公司的主要专利以及专利池都面临失效的整体性、系统性风险。
朗科公司在2019年半年报中还坦言，对于云存储、云计算等趋势性新行业的冲击，移动存储行业市场持续缩小，导致公司主营业务存在持续大幅下降甚至难以为继的风险。朗科公司给出的应对措施是：以原有核心专利技术为基础，加大专利维权力度；加大以闪存盘为基础的周边技术和产品的研究与开发；积极关注半导体新存储器件的发展和了解，提升在移动固态硬盘、无线存储等新技术、新产品上的开发能力，并加强产品功能迭代和产品系列延续性。但公司目前尚未找到有效方法从根本上应对新技术替代风险。
朗科公司的专利运营模式对于科技型企业来说，能从所掌握的核心技术上获得超高的市场回报，但也面临核心专利到期、技术升级中掉队的风险。作为“99专利”的代理人深圳睿智专利事务所所长陈鸿荫向记者表示，这要求企业拥有持续自主创新的能力，培养复合型人才，紧跟甚至引领行业技术动向，拓展新的业务领域。对于重要的核心专利，陈鸿荫建议在布局时先写一件包含多个模块的系统专利，对于具有突出创造性的模块，再单独写详细的专利保护，构建起专利组合或专利墙。在国外布局专利也尤为重要，对于有限的资金和时间，尚不清楚市场对该技术的欢迎程度，首先申请PCT专利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其30个月的优先权期间，调查哪些国家可能是潜在市场，再有针对性地进行布局。（李思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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